懷裏的小姑娘小小的, 軟軟的，帶著屬於孩子的清新氣息，甚至清澈到讓人不忍。

甚至就連那緊緊握著自己羽織，如同是緊握著希望的稚嫩小手也讓人無法不去心軟。

說到底, 知道自己的死期的時候, 又有幾個人不會去感到恐懼呢？更何況希醬還是一個孩子。

即使平日裏看起來再成熟, 她依舊是一個孩子。不同於太宰那種, 而是更加溫柔的, 更加熱愛生命, 更加喜歡生活的。

而自己也總是會縱容著, 不讓她直面過多的黑暗, 更何況還有什麽能比戰場更加血腥呢？

每一次面對著對方, 屬於林太郎的那部分總是會輕易的占據上風，用各種理由說服自己。

即使那只是在一些很小的事情上。

“別怕。”

森鷗外撫摸著三木希柔順的發絲，一下又一下, 就連聲音都溫柔的不像樣子。

如果被其他人聽到，甚至一定會產生深刻的懷疑, 甚至只會覺得自己產生了幻覺。

一個冷血殘酷，靠著殺掉先代上位的黑手黨的首領又怎麽可能擁有這種真正讓人感受到真心實意的溫柔的聲音？

然而那聲音卻又是真實的在房間裏回蕩, 響徹在這個僅屬於此刻的時間裏。

“你的林太郎一直都在。”

他就在這裏, 所以無論是什麽都可以和他抱怨, 哪怕是過分的東西，哪怕是傷人的話語。

無論是什麽, 他都會聽著, 林太郎都會聽著。

哪怕一開始是利益所致, 但是在如此長的朝夕相處之下，他果然還是付出了情感。

在他開始生出占有欲的那一刻, 在他想要掌控對方全部的那一分，在他開始忍受不了對方在自己視線之外的那一秒。

於是，想要禁錮三木希全部的林太郎同樣也被三木希所束縛住。

森鷗外所編織的網牢牢的網住了他想要的獵物，卻在沒有發現的時候，同樣被獵物困在了網裏。

但是原本這並沒有什麽，因為甚至不需要維護，對方也不會脫出這個網，自己可以和對方一直的在這裏待下去，所以根本沒有妨礙什麽。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但是為什麽，本應該與自己是命運共同體的對方卻即將發生這種事情呢？

她不是應該和自己永遠的在這裏嗎？

原本僅僅是因為想要稍微聊一聊而開著的臺燈此刻仿佛更加黯淡，昏黃的光微弱的照亮著僅僅是沙發這一片的地方，在此之外，只有一片黑暗，蠢蠢欲動的在光芒的邊緣，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麽的到來。

森鷗外垂眸註視著懷裏小姑娘，此刻的對方安靜到讓人覺得她仿若睡去，但是那一直抓著自己羽織不曾松懈的手，讓他知道，對方依舊清醒著。

只是不想要離開而已。

希醬不想要離開自己的懷抱，多麽美好的事實？

“林太郎……”

小姑娘軟軟的聲音從自己的懷抱裏響起，聽到耳朵裏甚至帶著撒嬌一樣的感覺。

“話說……應該要說正事了吧？”

一開始甚至有些悲觀的情緒過去了之後，三木希就迅速把心裏的情緒壓到最底端，她深吸一口氣，從森鷗外的懷抱裏擡起頭。

“已經很晚了。”

再不商量的話就可要半夜了。

“看來希醬你也知道已經很晚了。”

僅僅是放松了自己的禁錮讓懷裏的小姑娘能夠稍微離開，依舊圈著對方的森鷗外如同之前的事情沒有發生一樣的用右手點了點三木希的額頭，輕笑著揶揄。

“我還以為希醬被我的懷抱給迷住不想離開了。”

說著，他唇角的笑意加深。

“那可就太好了。”

“……那林太郎你想多了。”

知道對方有意讓氣氛輕松起來的三木希做，左手柱在森鷗外的腿上，右手扶著對方的胳膊，彎了彎眼眸，配合的像是平日裏一樣嫌棄著。

“還有，快點松手啦，都被林太郎你抱這麽長時間了，怎麽都應該夠了吧！”

“抱希醬這種事情怎麽可能會夠呢？”

絲毫沒有松手的意思，森鷗外甚至直接將三木希抱在懷裏，然後站起身，向裏面走去。

“哎——？等一下！”

措不及扶住森鷗外的肩膀，三木希怒視突然幹出這種事情的森鷗外。

“不是要說正經事嗎？林太郎你幹什麽？”

說好的討論怎麽利益最大化呢？你這人怎麽直接就走了？？？

最重要的是——

“我自己能走！才不需要你抱！！！”

“是是是，但是希醬不是也累了嗎？”

一邊毫不停歇的走著，一邊嘴裏還無奈的應聲，森鷗外甚至低下頭，對著三木希眨了眨眼。

“有什麽我們可以明天再說，但是現在的時間已經很晚了，再不睡覺明天就能看到希醬的黑眼圈了哦。”

“可是……”

“沒有可是。”

直接打斷三木希的話，甚至突然出現的愛麗絲已經推開了臥室的大門，讓他能夠暢通無阻的走進去。

“不管怎麽說，我們並不缺少這一個晚上的時間不是嗎？而且這種該睡覺的時候討論問題小心希醬說到一半直接睡過去。”

說到這裏，森鷗外突然眼眸一亮，原本向床邊前進的腳步瞬間頓住。

“這樣的話我就可以把希醬帶到我房間裏和我一起睡覺了吧？”

三木希：“……”

我知道林太郎你是在讓我去睡覺而找的理由，但是這理由你就不覺得……

沈默了幾秒鐘，甚至還伴隨著覆雜的眼神註視著森鷗外，然而三木希卻清清楚楚的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出期待。

你期待個鬼！！！

“我要睡覺了！”

錘了幾下，總算是讓森鷗外遺憾的把自己放下，三木希再落地的瞬間直接離開森鷗外一米遠，毫不客氣的下著逐客令。

“林太郎你快點離開！”

“我可以幫希醬換……”

“快走啦！”

一聽就知道對森鷗外的什麽主意，三木希二話不說直接推著對方，把對方推出門。

“總之，林太郎也趕緊去睡覺吧，晚安！”

話音落下，大門□□脆利落的關閉，只留下森鷗外一個人站在外面，臉上原本還期待著的表情逐漸消失。

“我的……希醬啊……”

他嘆息著，本就是暗紫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更加的沈滯，讓人無法看清，甚至毛骨悚然的晦澀。

理智、情感、女孩、計劃、可行的辦法、是否能做到的補救、無法完成的最終選擇、甚至是所實行的最優解。

心裏這樣想著，森鷗外沒有選擇回到臥室，反而是轉過身，向著另一個地方走去。

無論怎樣，這些都需要他一點一點的，開始計較才行。

在做好了最壞情況的打算之後，最先思考的怎麽都應該是如何打破希醬所說的“命運”才是。

這場討論註定沒有其他人知道，在夜色褪去，陽光彌漫的第二天到來之時，森鷗外再次來到了三木希的門前。

顧及昨晚入睡的時間，他來得比往常要晚，但是盡管是這樣，屋子裏仍舊一片寂靜。

很顯然，那孩子還在熟睡。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森鷗外推開門走進臥室，然而映入眼簾的卻不是往常一樣規規矩矩躺在被窩裏的小姑娘，而是與被子分隔兩邊。

森鷗外瞬間一驚，快步來到床邊。

臉頰上帶著明顯不正常的紅色，小臉被燒得通紅，身體像是冷的蜷縮著，卻又能明顯感覺到熱量。

發燒了，還是高燒！

直接回身從外面找到上次就三木希感冒之後就備好的醫療箱，森鷗外迅速回到臥室裏，嘴裏不忘喚著小姑娘的名字，試圖讓對方清醒一點。

“希醬？醒醒？希醬？”

“唔……林太郎？”

小姑娘在輕哼一聲之後，回應的說出了森鷗外的名字，然而那雙眼睛卻依舊緊閉著，嘴裏胡亂的說著話。

“有點熱……是空調壞了嗎？”

因為發燒而軟乎乎的聲音近乎於呢喃，帶著明顯的柔弱，如同是一只垂危的幼貓，只能發出微弱的喵喵聲。

“空調沒有壞，是你發燒了。”

森鷗外抽出退燒藥，還不忘冷靜回答。

“堅持一下，現在還不能睡，先把藥喝了。”

“空調沒壞嗎？”

已經燒糊塗了的三木希混沌的腦子似乎還停留在上一個回答裏。

“那是什麽壞了？”

“什麽都沒壞。”

把可以喝的退燒藥倒好，森鷗外坐在床沿，扶起三木希的上半身，讓她斜斜的靠在自己懷裏，輕聲哄著。

“來，張嘴。”

“……哦。”

下意識聽從森鷗外話語的三木希迷茫的喝下餵到嘴邊的退燒藥，又感受到自己被放回原本的地方。

啊……熟悉的氣息沒有了……

心裏閃過這樣的想法，三木希艱難的睜開眼睛，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

“林太郎？”

離開了嗎？

“我在。”

給小姑娘夾上體溫計，森鷗外註視著眼中滿是茫然的三木希，輕聲回答。

“我在的。”

明明只是輕飄飄的一句回應，卻讓因為發燒已經無法控制住自己的三木希生出了委屈，她虛弱的擡起手想要抓住什麽，下一秒就感受到自己的手被什麽握住。

於是，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想要抓住什麽的三木希緊緊的握住了那個存在。

“我有點難受……”

像是要發洩出心底的委屈一樣，那帶著霧氣的朦朧眼眸裏，帶著絲絲縷縷的哀傷，它們一點一點的纏繞著，甚至透過眼底，纏上了森鷗外的心臟，帶著措不及防的酸澀與脹痛。

“果然是要到時間了吧？”

“可是明明……還有那麽多的事情沒有做……”

她這樣說著，聲音越來越低，甚至越來越輕，如同是下一秒就要升上天空，飄忽著離去。

“想要讓久作健康長大……好不容易有了弟弟……林太郎一點都不會教小孩……”

“太宰也不讓人放心……但是最近還是好一些的……”

“亂步和晶子也都不用擔心……”

“可是……可是……”

“好不甘心……”

這一刻，她的眼中似乎是要流出淚來，卻仿佛有什麽阻礙了她一樣，最終也只是紅著眼眶，只有淺淺的水光在眼底閃爍著。

“希醬……”

森鷗外想要說出什麽，卻發現此刻的自己就連語言都是蒼白的。

除了所謂的安慰，自己又能做到什麽呢？甚至就連此刻對方所說出的，都是因為高燒帶來的思維混亂。

就在這個時候，又有聲音響徹在森鷗外的耳邊，濃重的不舍與悲哀，明明是響在耳邊，卻如同落在他的心底。

宛若哀鳴。

“想要陪在林太郎身邊……”

“想要看到林太郎實現理想……”

“我果然是……太貪心了吧？”

貪心的到底是誰呢？

空氣仿佛變得稀薄起來，讓森鷗外的呼吸變得分外艱澀，以至於就連心臟也出現了疼痛，連帶著生出火焰，灼燒起其他的內臟，在剎那間生出下一秒就要彎腰幹嘔的錯覺。

是啊，貪心的人……又到底是誰呢？

明明最貪心的，甚至是貪婪的，應該是他才是。

貪婪的，拽著天使墜入深淵的，是身為惡魔的他。

——是骯臟又狡詐的魔鬼。

——是名為森鷗外的惡魔。

作者有話要說：

我碼出三更了（驕傲.jpg）

雲煙的長評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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